路由原理系列想告诉大家一个新知:社会网络与技术网络都是网络,可以抽象出相通的网络原理。农业文明中的社会网络原理与信息文明中的技术网络原理之间,具有“隔代遗传”(否定之否定)规律。
“宪问第十四”有44段,它是一篇政治情境论,相当于今天的行政生态学。政本来是指正,但正在特定环境中,有不同的场合解。西方中心论的行政学是原子论的,只强调系统,不讲环境,因此“正”是不分场合的,到处乱套。路由器则要讲场合,一个节点与世界到底怎么联,要看它周边的关系有何不同。不是与其它哪个点联接都一样。从图论角度看,这意味着,边不是等长的。这代表社会是复杂的。每条边构成不同的上下文语境,它锁定了意义的当下与此下语义与自由度。一个点要根据周边情境,确定自身定位。边如果等长,说明社会是均质的。复杂系统要自治,必须有OSPF(最短路径优先)这种情境论为基础。
1、政治情境决定行为路由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谓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中略)
孔子在这里反复强调邦有道,如何如何,邦无道,又如何如何。是说,为政,不是简单地做到正,而要在不同场合,采取实现正的不同方式。例如,“邦无道,危行言孙”,就讲邦无道时,说话要小心。在理想的条件下,人可以达到较高水平的自我完善,但如果条件不具备,只要坚持见利思义这样的底线,就不错了。这个原则可以推广到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要求。如“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这是一种典型的邻接式原则。孔子在此还两次提到“无怨”,它是恕的反面。如果人能做到出以公心让人家利益受损,却能得到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都是在说将心比心,而不是讲抽象大道理。
2、政之过与不及,由情境决定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中略)
在这里,表扬管仲没有像召忽那样,以死抗争桓公杀公子纠的不义之举,是想说明,不同情境下,仁的道理是不同的。管仲以小节之失,在更大范围实现了仁,包括制止了战争,让百姓受益。如果管仲真跑到一个小沟里自杀了,只是“匹夫匹妇”之勇。这与同一时期阿伯拉罕系文明(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践行正的做法完全不同。这种强调真理有其适用语境的观念,与路由器却是高度一致的。路由器以最后达的效果,来审视具体的路由(边),顺着不同的边,走不同的路。但最终要通向的都是同一个目的地。而导致了现代性思维的阿伯拉罕文明,则完全排斥情境论,要求不分情境照搬照套,不行就杀,就炸,完全不知变通。
3、由“位”决定的情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中略)
按照西方现代理念,谋不谋政,根本不必考虑在不在其位。孔子却主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进而发展到“思不出其位”。这里的位,可以解为广义的情境,就是一个节点所处的上下文语境。对一个从政的人来说,他处在什么样的位子上,决定了他在社会网络中的位置的不同,以及什么对于他来说是应当(正当)的。
孔子对陈成子弑简公有意见,不是对陈成子本身有什么意见,而是认为破坏了自然秩序(礼)。孔子讲的礼,不是现在的法律规则,而是自然规则,是维系系统自组织、自协调的最自然而然的规则。他认为弑君这件事太不自然了,为此主张讨伐。但这样做,本身就违反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原则,因为孔子此时已不是鲁国大夫了,不在其位了。因此他自己也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只好反复找“以吾从大夫之后”这样的借口(意思是我本来不该提大夫才能提的建议,但由于我过去做过大夫,因此请理解我从这个位置上来考虑问题),显得理不直气不壮的。这至少说明,孔子认为坚持仁,也是有条件的。
对路由器来说,没有抽象的政,只有由各种“位”决定的正与不正,它的对与不对,是由通与不通,达与不达决定的。只不过,“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君子通向全局的正,而小人却会走歪。
4、反对本本主义,由形而下而形而上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中略)
孔子说的“疾固”,用现代话说,就是反对本本主义。他认为根据具体实际灵活解释真理,不是花言巧语(“佞”)。后世总以为孔子坚持的仁是教条,但孔子当时的人,如微生亩,已注意他具有高度的现象学风格这件事。这是人类一直到了胡塞尔之后,才有的哲学思维。相当于邓小平主张的“实事求是”。孔子自己把这概括为“下学而上达”,意思是从形而下的现象出发,从中通达普遍性的真理。纵观《论语》,孔子一直坚持不讲抽象道理(说理),而只结合一个一个身边的例子“说事”,这与路由器的特点一模一样,相当于把“某某特色”当作某某“道路”的内在之义。这是《论语》与路由器一致,而与西方现代性思维(工业化思维)截然相反之处。
5、回到情境本身,实事求是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中略)
孔子之学与路由之学,一言以蔽之,实学而已。实就是指邻在近处,邻在事情上,没有这种邻接及邻接之道(OSPF)来锚定,事情就虚了,就像气球一样飘上去了。在孔子看来,从政不等于为官,而要从修己出发,把自己作为锚,才能敬事,安人,进而安百姓。自身不正,下边就会全是歪的。为此,孔子不惜提出当为政的情境不适合时,要辟世,辟地,辟色,辟言(辟从避,指逃避)。听从命(偶然性)的安排。孔子甚至可以从一个小孩是否坐在他该坐的位子上,观察他这个人的品性,可谓把邻接这件事,强调到无以复加了。互联网人说话,往往招人误解。马云说,梦想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重心在实现,而且在实现的实字上,可叫别人一念,重心就变成梦想和万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