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雍也第六”的路由原理

2017-04-24 eNet&Ciweek

路由原理本质上是自组织、自协调之道。《论语》谈的是社会的自组织、自协调之道。讨论《论语》的路由原理,旨在探讨自然的(技术的)自组织、自协调之道与社会的(人文的)自组织之道之间的相通之处,有助于建立一种对天人合一之道的感觉。

路由原理与《论语》的主题都是如何建立网络程序。从数学图论角度看网络,可以把网络区分为随机网络、规则网络和无标度网络三类,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有序化程度不同。《论语》时代的网络,比较接近随机网络,是低有序化程度下的自组织、自协调网络(其中的序,就是《论语》说的礼);互联网则更加接近无标度网络,它是高有序化下的自组织、自协调网络。而规则网络相当于工业化,其有序化程度高于随机网络,低于无标度网络,经常是一种他组织、他协调的网络。

通过对《论语》的深度重新阐释,有助于人们领悟历史的否定之否定现象。

《论语·雍也》共30段,大量讨论为政之道和君子品行。下面我们分别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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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为政之道:居敬而行简(simplexity)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

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子谓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这里反复提到的雍(冉雍)和仲弓是同一个人。孔子认为他可以从政(事“南面术”)。仁与政结合,会呈现什么样的行为特征?与儒学官方化后的解释大相径庭,在讨论治理术时,孔子对仲弓“居敬而行简”与“居简而行简”的分别,大加赞赏。仲弓这个回答带有易、老的味道。它与工业4.0的核心概念simplexity(使复杂变得容易)是一个意思。原来,仁还有这样的意思。这就与路由器的原理完全通到一起去了。《论语》与路由器在复杂性治理的根本原则上,都是反对化繁为简(“居简而行简”,它只是把复杂简化为简单),而是主张就地消化复杂性,“敬”对的是复杂(相当于“易”的第一义,即千变万化的变易之易),而当下的“行”使之变得容易(相当于“易”的第二义,即容易之易,对应这里的“简”)。这是一种“事到临头”的从容、轻易。其中的功夫都在邻接到实事时的处理上。行简不是说行为要简单化,而是要求在行为这个末稍上有判断力、决策力。对互联网来说,就是让一线执行者决策,如果人人都是CEO,治大国就会像烹小鲜一样“简”、“易”了。为政如果不是“居敬而行简”会怎样呢?就会落入黄炎培说的周期率中,开始事情“简”时还好办,以后越复杂,中心化科层治理的处理成本越高,终至难以承受,形成“复杂社会的崩溃”。路由器为什么处理的事务比社会还复杂,反而越复杂越轻松,缘于它不靠膨胀中间官僚,而是强调去中心化的直接邻接(服务方与被服务方直接见面,直接体验认同),以邻接的能动自治替代科层制,最后达到simplexity那样的“治理能力现代化”境界。老子叫无为而治,孔子叫“居敬而行简”。敬业,但不是把自己累死,而是轻松、从容应对,像路由器那样做事。

孔子这里又一次提到了邻接之词:“邻里乡党”。孔子对原思说,有利益与邻里乡党分享。这是与博爱相反的邻爱,是前现代的典型观念。强调要把道融化在当下与此下。

2、修行之道:随遇而安(contextual Pricing)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随机网络,无序)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耳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子曰:“不有祝驼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好人是否有好报?孔子这里以及前面谈颜回,都有一种淡淡的怨。遵循仁的规则的人,却没有好报,不是短命、就是“亡之”,甚至非“祝驼之佞”难免于恶运。如何考古出这种情绪背后的信息,特别是其中的非现代性? 

孔子在这里大量谈的是君子临上了无法用规则左右的际遇(邻接在了恶缘上)。如果用数学图论精确描述这种状态,它对应的是随机网络这种邻接结构。

《论语》时代的社会网络,与信息社会网络不同,是一种随机网络。自然经济时代的邻接矩阵,形成的是一种随机网络的结构。这种随机性,往往是无规则的。不像启蒙运动以后的社会关系,往往是规则主导的。体现为邻接往往不守规则,是随机的。由于规则不像工业化时代那样起作用(“礼崩乐坏”),每个节点的际遇往往充满偏离规则的偶然性。

在弱规则、强随机条件下,自组织、自协调之道是什么样的呢?用孔子的表达的正面信息来说,在于,小人儒会因为投机而忘记初心,而君子儒会变通但不会忘记初心,为了做到自律,宁可在命运中随机沉浮,随遇而安,自得其乐(用西方概念表述就是contextual Pricing,即随情境变化而进行价值评估),也不做违反规则,破坏社会有机秩序的事情。对应路由器,相当于如果路由规则遭到破坏,作为节点,第一位要保持自治的原则作为初心。否则,节点从民升为官,也一定是个贪官。

同是邻接之道,《论语》与路由器的邻接矩阵的结构表面相似,实际有前现代与后现代之别,它们之间的肯定性,表现的是否定之否定意义上的“隔代遗传”,而不是真的是一回事。解读《论语》不是为了复古,继承中要有批判,此之谓也。

3、随机网络之道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随机)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孔子这里进一步在潜意识或无意识中,把与随机网络相适应的价值判断和情绪表现出来。“何莫由斯道也”,“罔之生也幸而免”表达了一种情绪,相当于路由器在埋怨,我的自治(AS)规则(对应“礼”)是全网自组织、自协调之道。每个节点遵循它(路由它),本应像人出屋要走门一样自然,为什么违反规则(罔)反而不受惩罚呢?

尽管身处随机网络,但孔子的正能量还是压倒了负面情绪,宣传坚守规则,并且特别强调要“乐之”,即不仅在抽象、普遍意义上守路由之道,而且在具体、感性意义上达到自由(即自路由)的境界。孔子这里还提出了与邻接相反的东西,谈什么不能邻之,而要远之,这就是鬼神。可以乐山、乐水这些感性情境,但不可乐鬼神。鬼神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笛卡尔理性实际与这里的“鬼神”差不多,都具有排斥邻接(当下、此在),而把规则形而上化进而偏离初心的弱点。这是工业化的通病(面对多样化难以转身响应,象乐山、乐水那样实现人单合一)。东西方思维(前现代思维与现代性思维)完全相反,现代性把当下此在的事物视为魅,必欲祛之;而前现代把看不见摸不着的抽象教条视为魅,必欲远之。孔子说要守规则,但不守“鬼神”的规则,这一点与路由器像,实在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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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随机网络更讲条件、变通


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险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孔子连见南子这种在子路看来不耻之事都做得,可见仁的变通度是非常大的。孔子见南子有着特别场合下的理由,是“普遍真理”与那个具体情境结合换算后得出的路由值。与“居敬而行简”一样,孔子的思维具有与易的思维血脉相通的民族特质(当代称为互联网思维,貌似普世化了),把变视为常态,变不是重点,重点是“行简”(即容易意义上的易)。子路比较直,是个死脑筋。孔子教他要在复杂情境下知变通,相当于邓小平说的实事求是。只要精神实质上通了,遇事就可“完整、准确”把握之。

“完整、准确”这个说法与西方的思维正相反,不代表普遍性,而是随机权变之谓。在技术上指全息现象。即每个局部节点就是一个全局网络。全局上有一个“政策”,分布式的每个节点上就有一个“完整、准确”把握它的“对策”。路由器的魂就是一个灵字(smarter,译为居敬而行简)。互联网人深谙此道,在电子商务上把美国人耍得一愣一愣的,美国商人横行天下,到了这里就栽,就是这个道理。信息化继承了工业化的规则意识之后,再讲灵,就真灵了。相当于子见南子,而不违规。

5、对等邻接:以近取譬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

孔子当然不知道互联网,但由于存在我发现的“隔代遗传”现象,前现代思维与互联网思维(后现代思维)往往是通的,而与现代性思维(工业化思维)相反。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里表达的,就是典型的P2P思维。在路由器中,这被称为对等,对等与平等是相反概念,平等是一类与一类之间的关系,对等是一点对一点之间的关系,区别在于,对等不将一点同质化为一类。从结构上来看,区别就在于是否“能近取譬”,也就是从邻接关系出发确定关系结构。平等可以“博施”,却非“能近取譬”。

现代性由于把人同质化为类人,因此从近处还是远处“取譬”,没有任何区别。农民至今还有“能近取譬”的特点。跟他讲科技致富大道理不听,邻居有个小瘪三发大财了,不用花培训费,他会偷偷学习。命令学习就变成自学习(自动学习),自组织、自协调就自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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