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还是可行,这是一个问题 ——《未来世界》序

2016-06-08 eNet&Ciweek

史蒂芬·科特勒(Steven Kotler)的《未来世界:改变人类社会的新技术》从实验室角度探讨了未来科技发展,以及这种发展对人类文化的影响。 所谓实验室角度是指,假设不存在社会影响,看科技是或不是现实的,包括哪些是现实的,哪些不是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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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可知,还是不可知,这是一个问题 作者采用了一种极具个人特色的研究方法,基于对科幻小说变为现实时的调查报告,讨论科幻小说变为已知的现实在文化领域带来的巨大冲击。这些研究,都是作者进入新世纪以来这14年,在《纽约时报》、《连线》和《大西洋月刊》等报刊上发表的成果。 是或不是,对于未来科技来说,就是可知或不可知。沿着这条线索,作者把发表的文章分为三类,形成本书的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谈地球世界的未来。 作者谈到科学和技术对人类的改变。内容包括人工感知(世界上第一次人工视觉植入),仿生人(世界上第一个仿生战士),还有思维上传技术、灵魂的生物学等。 对这一部分,我最感兴趣的是灵魂生物学。作者用了很大篇幅谈灵魂出窍的各种事件。不过,我看来看去,觉得顶多是在正常意识的控制范围之外,出现的一些异常现象。并没有看到灵魂真的附着于人体外其它介质的实证。 我想起,100多岁的岳父在临去世前,有一次拉着我的手说,看,窗户上,下来一个强盗。我打开窗户,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时,老人说,快看,又下来一个,窗户上有两个强盗。我只当是老人的幻觉,没当回事。但昨天,从曲阜回京的路人,信神灵的朋友王斌跟我说,你岳父看到的是真的。我对她说,除非我自己看到,否则我既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 我想,就算是将来可以把这类不明觉厉的信息,记录于数码介质上,这与数码介质自身有了灵魂,毕竟是两码事。这种已知,顶多算已为知罢。 第二部分谈外部世界的未来。 作者讨论科学和技术如何彻底重塑外部世界。包括世界上第一只基因工程产生的虫子,还有飞行车、太空跳伞,以及小行星采矿业等奇怪的东东。 最后一部分是未知世界。 作者讨论一些灰色地带出现的“破坏性”的技术。包括致幻药物、寿命延长、生育的争议未来。“破坏性”的技术,是指那些取代了现有技术并打乱了现有市场秩序的技术。例如利用类固醇延长生命或运用合成生物学制造生物武器,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未来世界》这本书令我最感兴趣的,是作者提到的这一点: “在1974年,心理学家欧内斯特·贝克尔(Ernest Becker)因《对死亡的否定》一书获得了普利策(Pulitzer)奖,其中论述了对死亡的焦虑是我们人类最重要的动力驱动——比我们的食物、饮水或性带给我们更多动力。” 按作者说法,如果将来技术一旦可以让人不再死亡,那么建立在“人是要死的”这一前提上的所有文化,将受到颠覆性的冲击。 这个我从来没想过。现在一想,也是呀。例如,我们一直以为哈姆雷特的“活着,还是死亡”的天问,是人生第一大问题。如果哈姆雷特一自杀,他旁边的科学家马上用基因技术把他整活了,他死都死不成,则人生的问题,岂不成了“活着,还是接着活着”了?再如,如果当年人可以不死,那金字塔、兵马俑那些东西,用途就不大了,历史会转到别的轨道上去。另外,各大宗教在约束人们现世的行为时,都把承诺的回报设在另外的世界。可如果人都不死,到哪去领回报呢?人人都无法上去领取回报,你就没法约束他们,他们在现世胡作非为,还不闹翻天,导致天下大乱?等等。 我最讨厌别人说,无论技术怎么变,社会规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你看,这不就改变了。古代有位叫董仲舒的先生,说天不变道亦不变。他说得太好啦,意思是,天变了,则道一定会变。天就是先进生产力,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科技一旦变为现实,将对人类文化产生巨大的且不可预料的影响。作者在这方面的说法是比较有说服力的。 二、可知,还是可行,这更是一个问题 但科技能不能成为现实,除了是不是的问题之外,还有该不该的问题。这是读这本书,既要钻得进去,又要跳得出来的那个脑洞。 如果说,是不是的问题是实验室的问题,该不该的问题就是社会的问题。出了实验室的门,外边就是社会。里边主要关心真假,外边主要关心善恶。前者关系到知,后者关系到行。 作者的取向,显然是实验室取向。比如他说:“当国际热核反应堆打开的时候,我们能点亮一颗星星,希望能带我们走多远?从一个灵长类祖先第一次打磨木棍到一颗星星。一颗奇怪的星星。在实验室里,由我们创造出来的。点亮它吧!” 但社会取向的人,首先想到的是,虽然反应堆能够使氢气离子化超过200万度,达到太阳热度的10倍,足以点亮一颗星星。但我为什么要去点星星呢,如果把我自己烧死了,那不成大事故了吗?我可不能变成实验室里的书呆子。 社会对实验室的想法会采取什么态度,有什么影响,这是作者不想,但读者不能不想的问题。作者认为,科技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想关也关不上,索性就打开来,看有没有希望。这种放任自流的想法,没有考虑还有另一种办法。社会如果觉得某个实验室是潘多拉的盒子,可以选择关上它。 例如,2010年5月21日,美国宣布第一个人工生命产生了,而且完全是人造的基因。用人造DNA编写的第一个自己生长,而且是自己分裂的细菌产生了。他们把它命名为“人造儿”。但政府的选择是,宣布暂停实验,先进行伦理审议。通过了,才能继续。理由不难理解,这本书里也提到了“干细胞政治”,提到“入侵总统DNA”等后果,就是理由。 事实上,一部科技发展史,不仅有科技决定社会的一面,还有社会选择科技的另一面。社会根据自己的目的、利益和意志,利用权力的禁令或经费的鼓励,让某些实验室过得好一些,让另一些实验室过得差一些,像开车那样驾驭实验室。虽然车并不总是听司机的话,但毕竟是司机开车,而不是车开司机。 这种关系好比柏拉图的洞穴寓言。说的是,一些囚徒被捆在一个深深的洞穴中的椅子上,只许向前看,不许向后看。后面的人点燃火堆,将一些动物的模型,投影到对面岩壁上。囚徒就这样过了一生,一直以为岩壁上的幻灯就是真实的世界。 科特勒说的世界,到底是哪个世界呢?依我看,主要还是岩壁上那个世界。对这样一个未来世界,可知不可知是一回事,可行不可行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知道人类最后的结局,是知的力量压倒行的力量,还是行的力量压倒知的力量。我只知道一点,知行合一,对人类来说将意味着福;知行不一,对人类来说将意味着祸。至于祸与福的关系,中国人早有通解,这里就不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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