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玮亮:老童的平行世界

2015-02-11 eNet&Ciweek

     童玮亮一直管自己叫老童,大伙儿也就跟着这么叫。   我在网络上搜集一切关于老童的信息,以便准备采访提纲,搜来搜去,他的名字都和这样两个标签连在一起:投资人,老文青。   投资人和老文青童玮亮的新办公室位于长安街上的一栋外交公寓,那儿有种“严肃又不失活泼”的气势。8月某个下着雨的下午我被挤在拥堵不堪的长安街上动弹不得,眼看离约定时间只差5分钟,那片公寓看来还是遥遥无期。我微信老童说明状况,他回给我一个大笑脸。   当我站在挂着“梧桐树资本”和“TMT国际商会”两块招牌的门口时,已经迟到十分钟。老童等在那儿了。我在会客厅坐下,调好录音设备,就听见身后大步子进门的呼呼声。他跟往常每次见时一样,高大身影,朴素衣衫,笑容满面。他在我对面坐下时露出“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的表情,顺带问到:“想聊点儿什么?”得,连表达歉意这类让双方陷于生涩的环节都帮我省了。   直奔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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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投资人     2012年初,徐灏带着他的手机拍照软件camera360从成都飞到北京,在一顿饭局上遇见了同样喜欢拍照的老童。   “那年移动互联网在起来,拍照是个刚需,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都会去拍照,而它在当时那个阶段是手机拍照里面做得最好的。”第一次见的camera360让老童眼前为之一亮。后来徐灏带着团队飞到当时老童任职的戈壁创投上海总部。老童和团队聊完,觉得“团队组合特别好”:做产品出身的CEO徐灏,整合渠道人脉资源的CMO顾锐,专注技术的CTO徐滢,典型的老童喜欢的“三角结构团队”。“他们执行能力很强,坚持做自己的事儿,没有因为当时Instagram热就转去做社交,还是坚持做着他们喜欢做的,所以投资的事儿就很快”,快到“我飞到成都见了他们第三面,这个事儿就基本定下来了。”   同年,常常“值班”在京城创业咖啡馆等项目的老童见了“大姨吗”的创始人柴可。和见徐灏团队的过程类似,也仅仅在第二面,老童就决定要投这个专注创业并热爱自己所做之事的“最懂大姨吗的男性”。   找老童聊的那天上午,知乎搞了一个圆桌会议,老童在其中答“初创业者怎么看投资人”时说:“对于人和人沟通,个人觉得直觉还是很重要。直觉是质变,之前你的理性和综合经验是量变。”创业者看投资人,投资人看创业者,都是这么个看法。   老童投这两个项目的过程,都隐隐透着“跟着直觉走”的味儿。   我问老童,“这么说来,您投的项目大多是第一面直觉对了就出手?”   老童笑笑,“基本上我投出的大部分项目都是第一次想投才会投。投资这事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机缘和方式,我的性格是这样,所以我投资的方式就是这样。放别人身上可能不适用,但对我就很OK。”   直觉是什么?直觉是大把理性判断和综合经验分析累积而来的质变结果。靠直觉以前,老童扎根在TMT行业二十年,判断分析过一千个项目,这些积累给了老童与生俱来般的敏锐直觉。他凭着直觉投出的camera360和大姨吗,在后来的两年中,项目估值均过了亿,各翻了20和100倍。   这两个项目让老童的2012满是生机。这是他加入戈壁创投从创业者转型为天使投资人的第二个年头。作为天使投资界的新人,老童在《创业家》2013年评选出的《十大新锐创业天使》中,名列第四。   老童扎根TMT行业的这20年,美元基金主导了TMT领域。在被称为TMT元年的2013,行业格局正在深刻改变。   “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庄子曾这样以雏自比,梧桐树便成了贤才的栖身象征。梧桐树资本得名于此。依旧靠着敏锐的直觉,老童认为在TMT领域变革到来的2013,并购行为将会越来越多。而梧桐树资本正是偏向于成长期投资的专注的TMT人民币投资者。“工作时间做成长期投资,业余时间以个人身份做天使投资”,一分为二成了老童任梧桐树资本合伙人后的常态。工作转向成长期投资也丝毫没影响他投早期项目的数量和质量。“我现在手上也有二十几个项目,有干的一般的,但至少没有破产清算的,基本上都拿到了下一轮。”   二十几个项目,管理起来是翻功夫。时间是固定量,那一定有个变量来推着项目往前走。我问老童,他说是信任。“我相信我投的创业者,百分之百相信,所以投了你,我就不会去管。当然你有事情找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但平时不添乱。创业是个很累很辛苦的过程,投资人不要添乱,这一点很重要。”   对此我深信不疑。2011年6月的某天,我在当代MOMA的办公室里等着老童来。他斜背着包,大步跨进来,语速快而不急,一杯水的功夫就谈定了必帮的投资。然后他从包里掏出一叠现金完成了这个我以为本该比这漫长些的过程。后来的三年时间里,他几乎从不主动要求必帮上报进展和经营状况,倒是每每当我寻求支援,他就会像他说的那样,“我相信我投的人有能力去管好这个公司,若有的年轻创业者愿意跟我频繁沟通求助,那我的耐心是足够去和他们聊,去帮助他们的。”若你不需要我,我离得远些;若你需要,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嘿,真是这么回事儿。   “深知创业是件很累很辛苦的事情,不给创业者添乱”这并非老童的表面旁观,而是因为,他曾用创业者的姿势行走过多年。   2008年,我国互联网网民数量达2.53亿,跃居世界第一。9月,中国互联网大会在南京国际博览中心举行,老童以创业者身份参与出席。老童站在演讲台和镜头前,字正腔圆地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网际快车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副总裁童玮亮。快车是中国唯一一款全球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都在使用的产品,它是中国向全世界传播的一款软件,在这样一个公司,我非常自豪。”   那一年是他作为创始合伙人收购网际快车的第三年。问世于1998年,更名于2006年的下载工具“快车”因上好的用户体验被一众铁杆粉丝追捧和青睐。被问及原因,老童说到:“一切从用户需求出发,专注,专注做下载,把下载做到极致。”作为创业者的老童,联合他的搭档将“专注”理念注入并践行在产品之中,让快车风靡一时。   在创业这条路上,老童一路摸索着路过了南京市政府网站Nanjing.gov.cn,任副总经理;路过九州梦网Bbvod.net,任市场和业务拓展总监;路过Zcom.com,任市场和业务拓展副总裁,然后摸索出关于“专注”的门道,以创始合伙人的身份停在快车。   “专注”成就了快车,也成就了老童本身。   创业这一路来的摸爬滚打,让老童看到了人脉、经验、资金这些因素,在推动创业者向前走时起到的巨大功用。当他走过,他转身做了投资人,他愿意付诸一己之力,分享给创业者们创业路上所需的资源,与他们共同成长,用他的兴趣和热情,来做好投资人这个他为自己下半生选定的唯一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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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的文艺青年     2003年我开始给杂志写稿子,当时因为探到了出口而喷涌出的叛逆,让我很快看到了一批同是“病了的孩子”:张悦然、安妮宝贝、路内、黄碧云……1998-2003,他们都聚集在同一个地方:暗地病孩子。后来的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个小小的安静的亚文化聚集地,经由老童一手创办。   1998年,25岁的老童身边聚集着一拨跟他一样有“情怀”的文艺青年,玩儿摇滚的写诗歌的画画的…他们在最富创造力的青春时代创造了大量无处安放的作品和忧伤,已嗅了两年互联网气息的老童,为了帮他们和自己建一个“居所”,他决定靠着主修计算机专业带给他的本领做点儿什么。他用Dreamweaver建了一个由黑色静态页面组成的网站,暗地病孩子就此诞生。   那时,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分裂”的。一部分自己在光明和理性下,同大多数人一样遵守着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而另一部分自己,像个幼稚的孩童般抗拒着既定轨道,在无解中孤独,在孤独中孕育出黑暗,在黑暗里无声呐喊。单调的无望的天空、无光的扭曲的脸、克制的闷声的吼叫,蒙克那幅《呐喊》化成一种只有“病了的孩子”才看得到的信号被他悬在首页上。许许多多的像他一样分裂的病孩子望到信号,用email回信号给他。他让“寄居在腐烂且安逸的城市之中”的他们,有距离的靠近,“彼此孤独却心心相印”。他帮他们聚在一起,聚在黑底白字的页面上,片刻地放纵地自由地共同生长。   雅虎中国把暗地病孩子收录在文学搜索里,更多的“病孩子”涌了进来,更多的作品和“病”在网站上碰撞,有距离的靠近变成了无意义的冲突和攀比,直到新千年过后,疯狂一时的非法组织包围了病孩子,刷根本禁不掉的帖,病孩子就那么被迫关掉了。被关掉的时候,“病孩子们”一定认为像村上春树在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世界是一堆干巴巴的臭狗屎。 ”但臭狗屎是真实的。   建造暗地病孩子的时候老童已随父母迁至南京 17年。那座立在长江边缘的金陵占据了“吴头楚尾”,它不够“北调”,不够“南腔”,兼收并蓄的乐观豁达使得金陵文化呈现些微“无主调”的姿态。一些细腻的灵魂寄居在这样一座“边缘化”的城市里,忍受着现实挤压下的潮湿阴暗,生发出灵魂深处的无声呐喊。暗地病孩子就这么诞生,那是老童为文艺献身的初尝试。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南京五台山地下防空洞褪去历史伤疤留下的静默,逐渐躁动起来。一二十支曾聚集于病孩子的摇滚乐队经由防空洞一条阴暗狭长的甬道分隔,与现实世界脱离,独立地存在,靠着鼓声、琴声和歇斯底里的叫喊,在这超现实之城的地下,展露和宣泄自我,“努力排泄着自己的青春”。   从五台山地下防空洞走出来的摇滚乐队,后来聚集在一个叫做“如意里三号”的小酒吧里。它在一幢密集居民小区里的办公楼上。一个又一个平凡无奇的下午,这儿一再上演着“严肃得象举行宗教仪式般的摇滚乐演出”。质朴的场地布置,简陋的音响设备,让轮番上台的乐队们在粗糙中创出了名声。“PK14”、“痊愈者十八”、“引擎”、“秘密花园”等乐队,都是在这儿被爱好者熟悉。其中有支叫做“七八点”的乐队,格外受人喜爱。他连同其他五只乐队录制的原创样带《南京地下音乐纪录97—98》,开创了中国地下摇滚界DIY制作的先河。这只乐队也正是老童最喜欢的乐队。2008年,“七八点”已不再有新的创作,乐队成员散落各地,“分别在你身边被生活变奏着大调或者小调”,但无论早期还是后来听过“七八点”的人们,依然怀念着他们诗人般的吟唱和释放。老童决定为他们出版一张专辑,不为名声也不为钱财,仅仅为了被人念念不忘的曲调和摇滚精神。老童和暗地病孩子那群人凑到一起,帮“七八点”完成了这张限量发行985张的《屋顶上的猫》。直到如今,豆瓣上依然聚集着一个小组,一小撮人源源不断地向更多在成为一小撮路上的摇滚迷们传递《屋顶上的猫》中被记录下来的中国早期摇滚一代所开创的摇滚哲学。   那张专辑中,有首歌叫《马里奥》,主唱海洋这样唱到:“玛利奥,开始面临激烈的抉择/就是抛弃一切,包括思索/和这个世界拼了,他说 /和自己拼了,他说”。在帮乐队出过唱片,帮诗人出过诗集之后,老童和其他当年在暗地病孩子“分裂”的“病孩子”们一样,“激烈抉择”。“人生不能一直晦涩”, 他们最终选择了走回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当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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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那些被文学和艺术在心里埋下过种子的“他们”,是不会忘记规则之外还存有那么一片空地的。他们在商业的境地被现实规则约束关联,而在文艺的境地,则依旧驰骋。   老童也是那些游刃并行在商业与文艺这两个平行世界里的“他们”中的一个。   在被文学和艺术填充饱满的青春过后,老童来到商业世界,做起了创业者、投资人。然而对他而言,在商业世界中厮杀,并非意味着对于“情怀”这回事儿的忘却。在商业的世界里太用力,人就容易一边儿倒,被看得见的实体利益搬空了灵魂。而对文艺的执着情怀,恰好起到中和作用。让那些在商场中的人们,站在中间位置,离自己再稍近一点儿,离物欲的世界再稍远一点儿。   我问老童,在这两个世界当中,该如何做出平衡。老童说,“我现在还是会投一些个人偏好的,比如画画和图片,我也投一些和设计相关的网站。那些东西可能没办法赚大钱,但它有自己的商业模式,能够自己run起来,不至于亏得很厉害。但纯爱好、纯烧钱的项目我不会去投。因为那个对我来说不叫投资,那是在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儿。那是情怀。”对于情怀,老童未忘。“最近在筹备做个纪录片,是我在1996、1997年拍的很多南京地下乐队的演出。这个东西属于准备把钱投进去就没准备有回报,就当消费掉了,那不是投资,是业余爱好。就跟你喜欢一个什么东西,收藏啊古玩、买块名表一样,那是消费。”而消费,你是不会像投资一样去要求回报的。   老童就这样游刃穿行于商业与艺术的平行世界中。这两个世界看似彼此独立,却在血脉下某些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彼此感知,彼此作用。那些摸不到的作用力组成了如今在“投资人”和“老文青”两个身份中自由切换的老童,也组成了这个世界当中,每一个遵守着枯燥无味的游戏规则,但仍心有吟唱的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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